![]() |
中学六年
刚解放时,一中的校长是陈毫知。由于不是党员,他的头衔是”代校长“。后来,党员朱振民来当校长,陈毫知先是成了副校长,然后被排挤到更小的学校去了。说排挤,是因为在朱校长手下,排挤是党的政治挂帅,或阶级路线,的体现。在他手下被调离,甚至被解职的教师是很多的。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蔡秉廉,和高中的语文老师郑建臻都是从一中解职的。两位老师都是彻底的斯文扫地的。曾经看到蔡老师在街头巷尾检鸡粪,曾经看到郑老师给人家挑水。(后来,到一九七七或七八年,蔡秉廉老师才落实政策回到一中。郑建臻老师的命运不知。) 挑水,是因为我们的家乡石码镇原来没有自来水。石码镇沿江(见右图,击打图片即可放大)而建 检鸡粪,则是社会底层的底层的了。石码四乡的农民,长年到石码镇为居民倒人粪便。他们登堂入室,把居民的便盆便桶提到门外,倒入他们带来的大桶或大车,然后再把便盆便桶洗了放回去。做这些事不仅没报酬,到了年底,他们还得分钱或大米给居民们。大便给农民兄弟处理,每年分红一次。小便则是居民自卖,即卖即得现钱。一桶小便,可卖一角到一角五分钱。收买小便的也是四乡的农民。挑桶呼喝“买尿”的农民,每一天都会从门口走过多次。妈妈回忆说,内祖母在世时,缠足的老人家每天上楼到我们房里把尿收走,然后倒退着一步步下楼梯,把尿集在一起卖。在生活水平极为低下的年代,石码镇的普通居民,大小便都可卖钱,买东西也都论分论角的。我刚上初中时,得到的助学金是甲等,每个月九块一角,因为我是全校唯一的烈士子弟。我把九块给妈妈,自己留下一角当我的零用钱。这一角钱,我换成每个一分的小
一两星期后,风声遽然紧了,朱校长突然在腰间佩戴了手枪,显眼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在大字报区见到我,他问我发表了什么言论。我正惭愧自己没有发表过什么有分量的观点,他悄悄说,你是烈 中学时代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还有一个同学。他高我一届(或二届),父亲是草药医生,在街上有一个铺面。可能是因为成份不好,他拿不到助学金。那时候,石码四乡的农村学生都到龙海一中读高中。有很多的寄宿生,很大的食堂。我就看到他就在大家吃完饭后,到一个个饭桌上,拣起桌上剩下的饭菜,塞进口里去。作为一个高年级学生,公开拣同学们的剩饭吃该是多么无奈,该要多大勇气!后来,听说他的同学们给他筹了吃饭钱。他毕业了,也上了大学。从那以后,在茫茫的人生征途中,我常遇到困难,常觉得窘迫,有时甚至也觉得走投无路了。但每当我想到我的这位高班同学,我就又获得勇气。 上面谈到这位在图书馆工作的大哥,还曾在另一件事救了我。有一次我偶然发现,各个学科都有教参,即老师教学参考书。我就借来一本历史的,一对,历史老师讲课的内容,竟然是百分百的照本宣科。我正在做对照,给老师发现了,一把把书夺走,并上报到学校。图书馆的郭伟华老师把我叫了去,气得脸色都白了。那本书,竟然没有记录在我的借书证上。郭伟华老师生我的气,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她以为我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她指着我的借书证,问我:这本教参怎么没登记?原来,我要借书走的时候,管图书馆的这位大哥告诉我,教参是内部图书,用我的名义登记不好。他就登记在他自己的教工借书证上,把书转借给我。幸好是这位大哥(可惜我不记得他的名字,更可惜他第二年就自杀了),学校不能怪郭老师把教参借给学生,郭老师也就原谅了我。郭老师对我特别疼爱,因为她先生和我的先父是同学。由于郭老师给我的特权,我得以流览了不少藏书,包括少年人愿意看的东西,如中国的郭沫若文集,和外国的希腊神话,等等。不过,我对这位历史老师(黄国栋)一向是很敬重的,因为我见过他把他母亲背在路上走。他是孝子。黄老师后来也被清洗了。郭伟华老师文革中也遭了殃,被从图书馆赶去油印室打杂。我未曾给她任何报答,只有在她去世时,和我组上的同事们去她家致哀。那是一九七七年间。朱校长(他那时当了县教育局局长)把我从我正在落难的白水中学调回到母校教书,并让我当英语教研组的组长。 在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中,外界的干预或帮助,尤其在少年时期,是至关重要,不可忘怀的。谨以此文记念施恩于我的诸位师长和学长们。 *根据同代人的回忆,中学开展“大鸣大放”应该是五八年。接着就是“大跃进”“大炼钢”了。 |
Updated
November 10, 2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