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读研究生

恢复考研究生的一九七八年，我是龙海一中英语组组长，还是龙海县英语教研组负责人，算是小地方的英语权威了。不过，我还是想去厦门大学，那是离家乡最近的高等学府，又是丽卿家人朋友所在地。我原已跟厦大英语系系主任和教学负责人见过面，还通过了他们的笔试和口试。他们似乎对师范学院的毕业生不怎么看得上，但觉得我还是不错的，所以已经在跟龙海县教育局交涉调我了。不过，在那个年代，调动是一个缓慢的、曲折的过程，因此我突然想到：我何不也作为研究生考进去？说突然想到，是因为在我想到时，离报名截止期只有一星期了。县教育局的研究生报名站就设在龙海一中，我拿了表填了，交给校长洪涛（因为需经单位同意）。他不无伤心地说：老庄，你是肯定考上的。
　
虽然报考研究生是临时决定的事，这个志向，早在十五年前当本科生就有了。由于大量实践，由于不停的努力，我的英语临战状态是很好的。早些时候去厦大笔试和口试时，我还把孩子庄宏带在身边，边考试还边照看他。这次来真的，我就向学校要了一个星期的假期备考，以应付其中的政治考题。考场设在实验小学，即我原来就读过的小学，那时叫西湖小学。教室还可以，不算破旧，但桌子椅子显然都太矮小了。我不慌不忙地答题，还带了墨水瓶，用书法沾水笔书写。厦大外文系文革后招收的这个研究生班有十三人，年龄学历不齐。我是年纪第二大的，据说考试总分是第二。（得第一的据说是比我年轻多的同名不同姓的陈燕南。）去县医院体检时，碰到我本来认识的院长和其他医生们在一起。他曾为招人来英语培训的事找过我，我也向他学过日语。知道体检是去当研究生用的，他就把表格拿过去。属于他科室的项目他一一把常规数值填了并签上名，属于其他科室的就交给其他医生当场填了。因此，我的体检既不花钱（学校报销）还不花时间。那是1978年，经历了十多年的社会大折腾，大家对各种官样文章，例行公事都看破了。

两年的研究生班，提供了一个绝好的学习机会，自己觉得是获得了质的提升。全班13人，毕业时都分配到各人想去的地方。陈燕南是还没毕业就以数学系的名额来到美国的。陈敏华也是很早离开的。我到八八年才轮到我作为访问学者来美国。当时留校五人，现在还在厦大的应该只剩下黄晓红一个人了。

庄燕南 2003 年记

两年研究生班的“外来事物”是来了“外国专家”。首先来了 Marian Ng，吴玛丽。(图右为吴玛丽与外文系78级研究生班)她的丈夫是中国人，已经去世。她自己是加拿大籍，但有纯正的英国口音。所以，有一段时期，福建省各地中学的英语教材都是她的录音。她是个十分随和，十分乐意“和群众打成一片”的人。很快，她交了很多朋友。外文系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她都知道。于是，终于不容于执政的人，合约没有再续。她带着她先生收藏的大量名画，北上到上海，后来又回到加拿大温哥华。我和她多年都有联系。还去过她在温哥华的公寓。(图左为我们与吴玛丽在温哥华的公寓里)看到她仍用打字机，没有电脑，我就让儿子把我的一个退下来的“奔腾”电脑整套带到温哥华送给她。奇怪的是，从此她就不和我通音信了。我自己估计是她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就销声匿迹了。其实，我很早就猜到，是她把我在美国写的一些文章，传给外文系的熟人，并因此落到当政者手里，成了一个可以整我的把柄。但是，第一，我人在海外，他们整不到我；第二，吴玛丽只是多嘴，并无恶意。我仍然把她当友人--外国友人也。记得当年在厦大，她在路上看到儿子哭啼啼的。一问是刚去医院打针，痛。她很快给儿子送来一包巧克力，用一张印有齐白石的画包着。后来，儿子长大了，来了美国，并能够把电脑带给她，并替她安装好。善，都应有善报的。

第二个外国专家，是英国来的 Derek and Hongying Bryan 夫妇。(见右图)Bryan 先生(中文名字：班以安)时任英国英中友好协会主席，在英国政界也有一定份量。从中央到省里，一级一级发红头文件下来，要求认真接待。时值暑假，可能系里手头无人，就指定我接待。厦大招待所专门为他们(Bryan 夫妇、吴玛丽，和一位日文专家)辟出楼房顶层，修建了有卫生间的套房，并配了厨师，设了小灶。楼层的一角留一小房间，是给我和日文专家的陪同住的。那个时候，外国专家是凤毛麟角，贵重得很。但内外有别，又步步设障。陪同他们，是一番有趣的经历。离厦大前，Bryan 夫妇请我和丽卿和孩子在南普陀吃了一顿素宴。Bryan 先生先行去北京，邓小平跟他见了面。(见左图)报纸一登，厦大的校领导们也认真起来。Bryan 太太(班太太)离开时，校长曾鸣率众来送行，我就不去了。后来，他们又路过厦门，才约我们去宾馆见了一面。(右图是他们回英国后寄来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