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大哥话不多,没有向我讲大道理说教,也任由我自己挑选读物,他自己则埋头写作。中午,他便自己做饭,也没什么菜,只在饭将熟时,撒一把小鱼干在上边,过一会儿便吃。吃完饭再看一会儿书便去游泳。在屋里换好衣服,只穿游泳裤便出去。出去之前,他会把所写的稿件藏在大厅出阳台的门头即屋檐底下的洞里边。 从他的住所到海边不到二百米,荔枝角游泳场就在前边,那是要买票才能进去的,我们不必买票,从旁边的沙滩就进入海水中了。我还不会游泳,是宗大哥教会我游泳的。他先教我如何浮水如何换气。他最喜欢侧泳,说这是最省劲的一种游法。他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英国有个人横渡英吉利海峡,有船跟着他的,见他游着游着老是绕着大圈游,船上人去看看,原来是睡着了,这个人就是用侧泳游的。几十年后我还记得宗大哥给我讲的这个故事。
我也是先跟他学会侧泳,至今也最喜欢游侧泳,这是宗大哥留给我的影响。 游完泳后,我们便到村子后边的一个小瀑布下面去冲身。这里没有居民房屋,非常幽静,瀑布是从上头石丛中飞泻而下的,不猛烈,最下面就是很大很光滑的巨石,人斜靠或躺在大石上,水从上而下,正好把身体冲洗干净,最舒服不过了。除了星期天会有多点人到这里来,平时是没人到此处的,。这是我感到最高兴的时刻,因为只有此刻宗大哥的话才多起来,他不但认真地听我讲话,而且还会问我话,回答我的问题,也谈到他自己。 我感到,宗大哥是我见到过的最亲切,最诚恳的人,我向他诉说了我的家庭,我妈妈被香港的“老千(骗子)”骗了钱,而被我父亲遗弃驱逐出家庭,只能在别人家里当媬姆。我向他表达了对父亲对社会现实的不满。他也向我谈了他也是从家里跑出来才当上海员的。他向我指出,我妈妈的不幸也是社会造成的,不幸不是某一个人,是无数的人,只有改变这个社会,才能不让我妈妈的不幸再发生。道理他没多讲,只在我诉说后才扼要地点一下,但对我是非常深刻的,因为我每天都在看讲革命的书,不但白天看,还把书和资料带回家去阅读;不但我自己看,还带给我那两位广州同学看。那姐弟俩,姐姐叫丘淑和,弟弟叫丘文。我带过丘文去宗大哥处,还一起游泳,并把一些书和资料带回去给他姐姐看。丘文是我带去见过宗大哥的唯一的外边的人。(见照片:那就是当年的我与丘文同学,他才14岁,我16岁)
宗大哥的生活非常艰苦,吃的只是白饭和小鱼干,连油也没有,青菜也没有。他住处附近没商店,市场,不好买。于是每当我去他那里都买些青菜带去,也买过油去。我妈吗听我说这情况,她曾买猪肉用豆瓣酱煮好,装在大瓶子里让我带去。宗大哥很高兴,他说这可吃好多天了。宗大哥写的文章是投到香港的《周末报》去的,是否还有别的报,我就不清楚。他曾托我代他到香港《周末报》的报社去代他领稿费,有两次。他写什么文章,可惜我记不得了。因为我有许多东西在看,没把他写什么放在心上,很后悔。不知道是否还能查到当年的《周末报》,如能查到老资料,可能还知到他曾写过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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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November 18,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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