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宗大哥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有两件值得回顾的事情,一是热闹的周末,二是潘顾西先生。如前所讲宗大哥是“失业者”,我是去夜校补习英文的。因此在白日里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是很安静的,只有星期天是例外。宗大哥有许多青年朋友都是工人,都要上班,到了星期天放假就来到这里。都入海游泳而不必买票,那就是有许多游泳衣裤挂在此处的原因。那批青年男女工人一来就十几个人,个个都热情活泼,又唱又跳,(有的已是香港虹虹歌咏团的成员)他们也是在此选读些自己喜欢的读物。他们对我有许多影响,使我知道了许多香港青年人的动态和思想感情,比如他们常常谈起谁谁又已“回去了”。慢慢我就明白,“回去”就是离开香港回到国内参加革命了。他们的家人是不同意的,于是就不告而去了,这也就是报纸上常有青年失踪了的消息。他们要投身革命的精神和行动,对我是很大影响的。我看得出,这些青年人是围绕在宗大哥周围的,这也是这地方有如此多进步报刊的愿因。所以他们之间在九华径这里却是可以公开谈论的。
潘顾西先生是也住在九华径的一位老教师,六十多岁退了休,有多个儿女都已工作了。据说有儿子在国内(后来知道是参加革命的)。潘先生的家就在斜对面,是这村子里少有的几家住楼房的人家之一。潘先生订阅了许多份报刊,他看过后就乱堆放着很零乱,宗大哥约十来天就到他家里去替他整理,分好,叠好,装订好。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清楚,总之,他去就把我也带去,因此我也认识潘老先生了。潘老思想是很进步的,宗大哥与他很谈的来,听他们的交谈,对我也有很开窍的作用。每次去整理,潘先生都留我们吃饭。他家的褓姆对我们都熟悉了,有时潘老外出不回来,也吩咐褓姆专门给我们做饭吃。
我本来只在傍晚才与同学去复习英文,这段日子白天大多时间是与宗大哥在一起,甚至把丘文同学也拉去过,晚上也用很多时间去阅读那些书刊。几乎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关心当前国内的斗争中去。因为宗大哥多给我讲当前的斗争形势,南下大军已到了何处,他说一定要把蒋家王朝打倒。他给我讲了压在全中国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当前的任务就是必须把反动的政权彻底推翻打倒。
大概是在7月底的一天,在游泳完后在瀑布下冲身体时,宗大哥突然说,我们将要分手了。我心里一惊,但也像有预感一样的,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将回福建厦门了。我马上就说,我要跟你去。他说你是不能去的。他说他是带有任务去的,是秘密的,是很危险的。你不懂情况,连福建话也不会说怎能去呀?我沉默了,但我还是说,我不能跟你去福建也要回广东的游击区。他说,你走了你的妈妈怎么样了。我说我不能仅为我妈妈一个人,要为天下千万受难的妈妈。正如你常说的,现在首先是打倒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他赞许地看着我,又说参加游击队要行军打仗,有时饭也没得吃,光是扛枪都很重的,这些你不怕吗?我都一一表示了决心。他就叫我写一份自传并把决心也写上,写好了交给他。我当晚就写好了所谓自传其实简单极了,因为我从来没写过,只写了自己的学历,更多的是表达了要求革命的决心,写了些宗大哥给我讲过的道理。
过了一天,宗大哥带我到陈文基先生处,他说,你的自传我已交给陈先生了,他去福建之后,你就和陈先生联系,他会带你回广东的游击队的。我这才知道陈先生的重要性。我们都在等待着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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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