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回国记实

人说“近乡情更怯”。我可是才离开波特兰机场，就心怯了。虽说九年前我也是自己来美的，但九年来已经习惯了有丈夫孩子在旁的日子，而且这次回乡面对的据说是日新月异的故国。这一路去可否安全顺利？亲情友情人情，可有太多变化?

这次乘坐的是以前旅客怨声载道的中国民航的班机。机上的服务其实是很不错的。就是其他的配套跟不上。二月六日从旧金山机场起飞时，因天气迟飞了三个小时。在旧金山机场的国际航线国内航线，无论大小，都少不了有网页和电话可以查询航班飞行情况。中国民航的是唯一没有网页的，而且他们的电话值班是下午五点就走人了。飞机本来是直飞上海的，旅行社这么说，机票上也这么写。可是这飞机却先在北京着陆，旅客们都被赶下机，扔在一个大厅没人答理，然后被赶到另一个大厅，然后又被赶了回来，然后才有踢踢踏踏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出来，吆喝旅客站队过关，然后三台电脑坏了两台，有的柜台没有旅客却有几个穿制服的人在那儿聊天 。等到折腾到上海，已是半夜十二点，接我的大哥大嫂一家，已经在那里多等了四个小时了。

还好，此前去，就是时时见温情，无处不惊喜了。第一个惊喜是九十二岁的而且曾经中过风的老母亲仍然相当健康，往事大都记得住，是非大都分得清，而且天天看电视、报纸和小说。从上海到厦门的第二天就是她老人家的生日，在厦的子女和他们的各家大小都来了。上海的大哥原本就陪我来到了厦门。在福州的大姐姐夫和全家人也驱车赶来，还垫付了生日宴会的开销。有年迈的妈妈在旁，而且健康快乐；有久别的兄弟姐妹们在旁， 而且亲热和谐，举杯祝酒时，我真满足极了，高兴极了，感激极了。

第二天，好朋友出车送我去我婆家所在地龙海市石码镇。我还和婆婆去了龙海双第华侨农场看亲戚。十四年前 ，我们和那里的一对印尼归侨夫妇认了亲，以使他们的一对二十岁上下的子女能离开农场到厦门找工作。我们在厦大芙蓉三的两间筒房中的一间中隔出一间恰好够放一张小床和一张小桌的小单间，让小伙子自己去闯天下 ，让大闺女住了进来。从此，我们多了一对勤奋自强，知情达理的儿女。后来，月转星移，我们都相续离开厦门，他们也有了自己的家，但我们的情分和亲情，绵延不息至今天。石码是一块在我生活中有特殊地位的地方 。我在这儿结婚生子，在商店里站过柜台，在工厂里拉过铁线，也在学校里教过书（还满受学生爱戴呢）。石码是鱼米之乡，是四邻乡镇的集散地，四季果蔬、生猛海鲜应有尽有，逛鱼市早市讨价还价是我之所爱。后来，却也有过很多痛苦。二十年过去了，岁月的创伤，也在这此回乡行得到抚平。我在那里多呆了一天，直到大年除夕才回厦门。当我发电子信函给在美国的先生，告诉他我的感觉时，我知道，他会放心了。

初十那天，我陪大哥去福州探望大姐大姐夫和他们孩子们的家。到初十三回来厦门，很快就是元霄，就又到了我回美的日子了。回国一个月，本来是说要尽量陪伴母亲的，结果除了因为胃肠不舒服卧床的那两天，跟妈妈久久呆在同一个房间的时候并不多。妈妈从小含辛茹苦把我们七个兄弟姐妹拉扯大，艰难的生活使她学会不轻易流露感情。这一次，看到多年不见的大哥，她流泪了。看到我吃太多好东西吃到生病了，她把全家人骂了遍 。到我要去机场时，她又流了泪。回到美国，电话里听大姐说，妈妈过后还在想我，还在流泪。好妈妈，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好，努力打工攒钱再回国看您。我在国内的日子，燕南（我先生）把床头的电子钟调成国内时间。现在我们仍让那钟保持国内时间。那里我们都还有众多的挂念和怀念，众多的亲友和亲情。我这次不但如愿见到了在在沪在厦、在码、在榕的大多数亲友，还与他们的儿辈孙辈见了面。有的大得认不出，有的从未谋过面，都见了，而且很投机。我还见了不少老同事、老上司还有老同学。十七年不见的小学同学来了二十多位，又笑又叫，抖出少年时的臭事丑事得意事，多有意思?

国内这几年的发展与进步，实在可喜惊人。我去了上海的现代化窗口，高268米（世界第二高塔）的东方明珠 电视塔和历史悠久的古色古香的城隍庙。在上海、厦门和福州，我见识了好多好辉煌的酒楼和高楼大厦。厦门的 环岛公路和海景特别使我留连。托你们的福，蒙你们的情，我吃了好多的久违的或从没吃过的山珍海味。吃坏肚子也不悔。我买了一件上海师傅做的旗袍，当可在一些得当场合让老美拜服一下我们的国粹。我还有好多情没报 ，好多话未说，以及说不完的对你们的感谢和思念。当然， 回到美国我也很高兴，很舒服。燕南和两个孩子及庄宏的女友早就到波特兰机场接我。（庄伟的女友尚在日本。）回到Salem的家，客厅里，挂着一个美国友人的写的标语：Welcome home, Li-qing!

二○○四年清明节期间，丽卿回乡29天